纯净的瓦尔登湖寂寞的一叶扁舟

摘要：读《瓦尔登湖》，脑子里总不由自主的出现一个诗意化的画面：一个孤独的渔夫，乘一叶扁舟，身影倒映在水波上。“孤独”两个字，在梭罗的心里，是沉静、淡泊的近义词，在这孤独里，他可以从容不迫地享受瓦尔登湖的纯净，让自己的魂魄回归自然，回归故乡。读《瓦尔登湖》中梭罗的流水账就像读一首诗。其对自然景物观察的深入细致和精确描写，丰富的想象和联想，真得令人拍案叫绝。他散文诗化的语言令我痴迷，他高屋建瓴而又深入精辟的哲学思辨令我如醍醐灌顶。 一

梭罗在他的《瓦尔登湖》中的《冬季的湖泊》一文中猜想到，冬天过去，春天来临之后，瓦尔登湖会重现纯净而色彩斑斓的美景，会重新百鸟啁啾，悦耳动听；并猜想“或者会看见一个孤独的渔夫，乘一叶扁舟，看到他的身影倒映在水波上……”

读到他这几句描写，我脑子里总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个诗意化的画面。如果是西方偏重写实的油画，则远山近水，层次分明，色彩深浅，和谐交融；而画面中间的一叶扁舟上的那个人，手握船桨，神态悠闲，衣着简单，又蕴含着罗丹雕塑《思想者》中的深沉与永恒。如果是中国画，则必定是泼墨写意山水，湖水、山峦、森林，都朦胧迷离，而一叶扁舟上的那个人，给我们一个悠闲淡泊的背影。

其实，在他隐居瓦尔登湖的两年零两个月零两天的日子里，除了冬季，许多时候，这样的场景，无疑，更应该是 性的描写。春夏秋季节的许多时候，他都是那个孤独的渔夫，乘一叶扁舟，悠闲而恬淡地泛舟瓦尔登湖上。在一叶扁舟里，他会花上好几个小时，以至于一整个白天，都会静静地枯坐舟上，宁静而长久地欣赏瓦尔登湖纯净的湖水色彩的绮丽变化，俯视湖水里的鲈鱼、鳕鱼等鱼儿地自由游弋（有时候，会用鱼钩钓一些上来，以充饥），遥望瓦尔登森林的阴森沉郁和远山的逶迤连绵；有时候，他也会像顾影自怜的美男子纳克索斯一样，静静凝视着自己的身体在水波中的倒影。甚至，在晚上，也不愿离开，在沉沉夜色里，静静的，一个人，享受瓦尔登湖万籁俱寂的幽静，倾听深夜里此起彼伏的鸟鸣、鱼儿跃出水面的击水声、虫子似有若无的低吟。

无疑，在梭罗的心里，这样的画面，是他倾心向往的，而且他一旦享有，便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且又不想自拔。

无疑，“孤独”两个字，在梭罗的心里，是沉静、淡泊的近义词，在这孤独里，他可以从容不迫地享受瓦尔登湖的纯净，让自己的魂魄回归自然，回归故乡（瓦尔登湖就在他的故乡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附近），回归心灵家园。

他的这段话，从意境而言，与李白笔下“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我在一家书店里见到三四种版本的《瓦尔登湖》，封面上，都有一幅画，画面的主体一定有一叶扁舟；只是，有的，有渔夫，有的，没有渔夫；而且，都有湖、蓝天、森林做背景。在这一点上，凡是懂得欣赏梭罗的《瓦尔登湖》的人，大概都与梭罗“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二

《瓦尔登湖》这部书，早就听说过，真正买到手里，细细阅读，却是最近的事儿。

买《瓦尔登湖》时，我曾经有个纠结。这个纠结就是到底买不买？

之前，读何怀宏的《独立知识分子》一书，其中的《梭罗和他的湖》一文中第一句就说：“想为一本寂寞的书打破一点寂寞，此愿已久，这本书就是梭罗的《瓦尔登湖》。”下面，又详细解释了它之所以“寂寞”的原因。而且，他断言：“它永远不会引起轰动和喧嚣，在它成为一部世界名著之后，它也仍然是寂寞的。”这就给了我一个很深的印象，它大概是一本可读性不强的书。

在书店里，又翻看了几个版本的《瓦尔登湖》，粗粗浏览一下，看见第一篇《节俭》里，连篇累牍地大谈自己节俭生活的观念，大谈自己收集材料、如何建造房子，甚至不厌其烦地列举了一些流水账似的数字，这样，就给我啰里啰嗦，枯燥乏味的感觉。因而，去了几次书店，都买了别的书，没买它。

但是，何怀宏对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的评价，用了一个先抑后扬的章法，接着，引用了徐迟先生的话，说是在心情渐渐寂寞和恬静下来时，读《瓦尔登湖》才觉得“语语惊人，字字闪光，沁人肺腑，动我衷肠”。后面，用极大的篇幅，以客观而不乏褒奖的语气，介绍了梭罗的思想、性格、《瓦尔登湖》的行文特点及语言特征。这就给我留下了一份诱惑。

所以，不久，我终于憋不住，在一家小书店里买了北外教授王家湘的最新译本。最终买下的最主要的机缘也很巧——这本书的封面上就印有何怀宏郑重推荐的字，而且，这本译著的序言就是何怀宏的《梭罗和他的湖》。这大概是心理暗示的结果——在我的心里，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沾了何怀宏的光。

三

买了之后，又有一个纠结，这第二个纠结就是能否读下去？

本来，我是带着朝圣的心去读这本书的，在家里安静下来心情恬淡的时候，才捧起这本书去读。结果，一读，就陷入了窘境。

全书正文部分（含结束语）共18篇， 7页，前面我提到的《节俭》是第一篇，80页，几乎占了全书的四分之一的分量。恰是这第一篇，是全文初读起来最枯燥乏味的部分。读这一篇，我断断续续花了约一周的时间才读完。而且，有两三次，都是读着读着就“乱花渐欲迷人眼”，眼皮发沉，头昏脑胀，最终，忍不住，瞌睡过去。

这一篇前面的许多内容，相当于前言，不厌其烦地详细介绍了自己何以写这本书的缘由，接着写了自己如何在在瓦尔登湖畔，基本上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建造了一座“10英尺宽，15英尺长，立柱8英尺高，带阁楼和壁橱”的住房。在这一篇里，流水账一般，详细记录了建造这座房屋的靠最简单的成本——花了28.125美元；用最简单的劳动工具——一把破斧头；靠最原始的建筑方式——用斧头砍伐木材、用人工挖地窖、立框架、安门窗、造烟囱等；前前后后，从三月份开始，一直到十一月冬天到来之前，花费了大约九个月的时间。第三部分就是详细记载自己“在5年多的时间里”，如何“完全靠自己双手的劳动养活自己”。不但有详细的文字记叙，而且有明细收支账目。仅举一例，如定居此处的第一季，在房子附近的薄沙土地上开辟农场，种“豆子、土豆、玉米、豌豆、和萝卜”等，并列举了收入和支出帐目，结算下来，自己农场的收入是2 .44美元，扣去支出14.725美元，结余8.715美元。最后，又总结了自己由以上所得来的体验和思考。

乍看起来，这样的文章，在我们历来提倡“删繁就简三秋树”的中国，不被指责为“老太婆的裹脚——又臭又长”才怪呢！我打瞌睡，是自有道理的啊。

何怀宏说《瓦尔登湖》是一本“寂寞的书”，这第一篇，大概就是它被“寂寞”的主要缘由吧？

不管再感觉如何的无聊乏味，再打瞌睡，我总算没有放弃，磕磕绊绊，牵牵连连，总算把第一篇读完了。然后，跳过他的流水账一般的文字，第二遍阅读渗透其中的思辨性的文字，觉得是经典的，又拿起笔，勾画下来。

泰戈尔《飞鸟集》有诗曰：“思想掠过我的心头，仿佛群群野鸭飞过天空，我听到了它们振翅高飞的声音。”第二遍阅读下来，细细体会，才逐渐听出了思想之鸟振翅高飞的声音，也才逐渐体会出他这样流水账一般记录的深刻用意。

梭罗在这一篇里说：“无论多么古老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不经过证实就不能轻信。”作为美国十九世纪“超验主义”思潮的代表人物，他更崇尚直觉和感受，更注重实践和行动。正如他所说“当一个人把想象中的事情归纳成他理解了的事情时，我可以预见，所有人最终将以此为基础建立自己的生活。”归纳来之于演绎。演绎来自于论据。论据来自于实践。所以，他的隐居瓦尔登湖畔，他以上所有最简单的劳动，都是他的一种实验，一种为了证明“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们过简朴明智的生活，养活自己不是件苦事，而是个消遣”的最好论据和实证。为了使论据更充分，更翔实，更具有原始性、真实性，他就冒别人读来无聊的风险，不分巨细，平铺直叙，有些地方，甚至不惜运用记流水账的方法。所以，他的创作目的——最起码，写这一篇的创作目的——完全不在生动有趣，博人眼球，而在材料的翔实——并且，用这些翔实的材料，去证明自己思想的深刻和独特。

他在这一篇里所表达的思想，大致可归为如下几类。

一、提倡过智慧、纯朴、独立的生活

“做一个哲学家不仅需要有深奥的思想，甚至不仅是要建立一个学派，而是要热爱智慧的哲理，并按照他的要求过纯朴、独立、宽厚和信任的生活。”

二、讨厌被生活的烦恼和繁重的劳作挤兑，提倡过有乐趣的生活

“大多数人，即便是在这个相对自由的国家里，仅仅由于无知和错误，被生活中人为的烦恼和过于粗重的劳作挤得满满的，以致无法摘取人生精美的果实。”

“大部分人过着沉默绝望的生活。所谓的听天由命，即是根深蒂固的绝望。人们从绝望的城市去到绝望的乡村，而且不得不以水貂和麝鼠的勇敢精神 。即使在人类所谓的游戏和娱乐背后，也隐藏着固定的、传统的、不知不觉的绝望。二者都没有乐趣，因为工作之后才能获得乐趣。但是，明智的特点之一，就是不做绝望的事情。”

三、反对奢侈，提倡过简单的生活

在生活理念上，强烈反对奢侈。

“奢侈的有钱人不只是保持温暖舒适，而是不自然地高温……他们被炙烤着，当然是时尚的炙烤。”

“是骄奢淫逸之徒开创了民众奋力紧跟的时尚。”

“我心里还想到了那看似富有、但却是最为贫穷的阶级，他们积累了大量的低劣东西，但是不知道如何使用或如何摆脱它们，就这样，他们缔造了自己的黄金或白银的桎梏。”

在具体的生活中，提倡穿的简单些。

“人穿得简单些，能够在黑暗中摸到自己，并且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很简洁，有备无患，这样，如果敌人占领城镇，他就能够够像古代的哲学家那样了无牵挂地空手走出城门，这样才是可取的。”

在住宿上，反对奢华建筑。

“当农人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不见得因此而更富，反而会是更穷了，是房子拥有了他。”

“由于我们的房子是这样笨重不灵便的财产，与其说我们居住在里面，倒不如说常常是被囚禁在里面；要避开的恶劣邻里其实是我们可鄙的自己。”

“我们为尘世建造了家宅，为死后建造了家墓。”

“无论建造的是一所埃及的神庙，还是美国银行大楼，总是代价大于所得。主要的动力是虚荣，辅助的是对大蒜、面包和黄油的热爱。”

在行路上，提倡步行。

“最快的旅行是步行的人。”

在吃的方面，提倡吃简单的食物。

“人可以和动物一样吃简单的食物，而仍然能够保持健康和体力。”

四、酷爱读书

“在五年多的时间里，我就这样完全靠自己双手的劳动养活自己，我发现，一年中大约工作6周，就能够支付所有生活必需的开销。整个冬季以及夏季大多数时间，我都有闲暇用来读书。”

五、酷爱自由

“我宁愿在大地上乘坐空气自由流通的牛车，也不愿坐在观光火车的豪华的车厢里，一路呼吸着污浊的空气上天堂。”

“由于我对某些事物的偏爱，尤其重视我的自由，由于我能够过艰苦的生活而获得成功，目前我还不想把自己的时间花费在挣得昂贵的地毯或其他漂亮的家具，或精美的厨房，或希腊式或哥特式的房屋上。”

当然，这样闪耀着思想光芒的的句子很多，这里，只是择其最有代表性的，以作例证。

这些堪称经典警句的语句，都如珍珠一般散落在平铺直叙的生活记录之中，而这些珍珠又被一根思想线索贯穿，这根思想线索就是他对世俗崇尚奢华的鄙视，对简单而自由的生活的推崇。捋清了他的思想精髓，再去审视他对生活的平铺直叙的记录，就会在看似枯燥无味的流水账中体会出他的真实用意。其真实用意就在于用具体而翔实的论据，证明自己深刻的思想内核。

如此，也就会明白何怀宏何以会说“读《瓦尔登湖》中梭罗的流水账就像读一首诗”。就会明白，读他的文字，需要有沉静之心，有耐心，只要耐心细致地读下去，就会有光芒四射的思想烛光，照亮你灵魂的任何一个角落，让你的内宇宙刹那间通体明亮。也像刘禹锡的诗句所说，“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沙里淘金，尽管前面的挖沙、滤沙、筛沙的劳作程序和过程是枯燥、重复而繁重的，但一旦筛出澄明橙黄的金粒，收获的喜悦就会铺天盖地而来，将一切的劳苦和烦躁都遮蔽得无影无踪。这之后，自然会如饥似渴地读下去。

这样，第二个纠结就不解自开。

四

耐心读过读梭罗《瓦尔登湖》第一篇《节俭》的内容，越往后面读，越有恍若读诗的感觉。其对自然景物观察的深入细致和精确描写，丰富的想象和联想，真得令人拍案叫绝。

篇幅所限，仅举第二篇《我生活的地方，我生活的目的》里面的两段文字，以资佐证。

他这样描写瓦尔登湖：“第一个星期，每当我远眺湖面的时候，它给我的印象是一个高高在山坡上的湖，湖底远远高出其它湖的湖面，日出时分，我看到它脱去夜雾的衣衫，逐渐，这儿那儿显露出了轻柔的涟漪或如镜的湖面，而雾如幽灵般悄然从四处隐入林中，仿佛某种夜间的秘密宗教集会散会了一样。连挂在树上的露珠，都似乎比在山坡上挂的时间长，直到白天更晚的时候才消失。”

共 6768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瓦尔登湖》是美国作家梭罗独居瓦尔登湖畔的记录，描绘了他两年多时间里的所见、所闻和所思。该书崇尚简朴生活，热爱大自然的风光，内容丰厚，意义深远，语言生动。《瓦尔登湖》共由18篇散文组成，在四季循环更替的过程中，详细记录了梭罗内心的渴望、冲突、失望和自我调整，以及调整过后再次渴望的复杂的心路历程，几经循环，直到最终实现为止。表明了作者用它来挑战他个人的、甚至是整个人类的界限。但这种挑战不是对实现自我价值的无限希望，而是伤后复原的无限力量。本文对《瓦尔登湖》的行文特点和哲学思辨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赏析，并且展示自己在读此书时留下的眉批，诱惑得其他读者也会慢慢地爱上梭罗的《瓦尔登湖》。佳作，推荐共赏。【：湖北武戈】

1楼文友： 08:19: 6 感谢湖北武戈的审阅、推荐和精彩点评！

2楼文友： 08: : 0 无疑，梭罗是纯净的瓦尔登湖最一往情深痴醉沉迷的情人；也是甘愿匍匐在瓦尔登湖畔，俯首称臣的最忠实的奴隶。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也是瓦尔登湖最头脑清醒的主人，他并不企愿在经济上占有它，而是以欣赏它的纯净优美为宗旨，在美学意义上做它的主人。而且，许多时候，将它的美与宇宙规律紧紧联系起来，使这美有了更深远的价值和意义。从这一点而言，他就比许多人的视野和胸襟宽阔得多。

楼文友： 10:4 :27 一篇气势磅礴的赏析文章，欣赏了，问候快乐一轻舟老师，祝佳作连连。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回复 楼文友： 11:12:4 谢谢您的鼓励，共同享受码字儿快乐！